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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经典语录_木心名言句子

日期:2015年09月21日 分类:经典语录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很多人的失落,是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立志。自认为成熟、自认为练达、自认为精明,从前多幼稚,总算看透了、想穿了。于是,我们就此变成自己年少时最憎恶的那种人。

生活的最好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

我追索人心的深度 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

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我习于冷
志于成冰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看清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从前的人,多认真
认真勾引,认真失身
峰回路转地颓废

悲观是一种远见。

无知的人总是薄情的。无知的本质,就是薄情。

悲伤有很多种,能加以抑制的悲伤,未必称得上悲伤。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
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如若再唔见,感觉是远远的
像有人在地平线上走,走过
只剩地平线,早春的雾迷蒙了
所幸的是你毕竟算不得美
美,我就病重,就难痊愈
你这点儿才貌只够我病十九天
第二十天你就粗糙难看起来
你一生的华彩乐段也就完了
别人怎会当你是什么宝贝呢
蔓草丛生,细雨如粉,鹧鸪幽啼
我将迁徙,卜居森林小丘之陬
静等那足够我爱的人物的到来

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有人说,时间是最妙的疗伤药。此话没说对,反正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常以为人是一种容器,盛着快乐,盛着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流过,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那时候时间很慢,慢到只能用一生去爱一个人

从前的那个我 如果来找现在的我 会得到很好的款待

雨后总像有谁离去了

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莫依偎我,我习于冷,志于成冰,莫依偎我。
别走近我,我正升焰,万木俱焚,别走近我。
来拥抱我,我自温馨,自全清凉,来拥抱我。
请扶持我,我已衰老,已如病兽,请扶持我。
你等待我,我逝彼临,彼一如我,彼一如我。

不谦而狂的人,狂不到哪里去;不狂而谦的人,真不知其在谦什么。

负心 不奇 奇的是负心之前的一片真心

万念俱灰也是一种超脱

规律背后,有命运在冷笑。

中国文化精神的最高境界是欲辩已忘言。
欧陆文化精神的整体表现是忘言犹欲辩。

我不树敌 敌自树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一流的情人永远不必殉陨,永远不会失恋,因为“我爱你,与你何涉。”

你这样吹过
清凉,柔和
再吹过来的
我知道不是你了

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

爱情,亦三种境界耳。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与审美,中年归向求知。老之将至,义无反顾。

我曾见过的生命,都只是行过,无所谓完成。

悲观主义是一种态度,一个勇敢的人的态度。

做生活的导演,不成。次之,做演员。再次之,做观众。

无论蓬户荆扉,都将因你的倚闾而成为我的凯旋门。

爱,原来是一场自我教育。

如欲相见 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有时,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渊明。

你们可惜看书太少。不但少,遍数也太少。莎剧,我看过五六十遍。为什么呢?年年中秋吃月饼。多少月饼?上礼拜,天天上,《福音书》我读过百多遍。每次读都不一样,到老也不懂透的。有人一看书就卖弄,多看几遍再卖弄吧……多看几遍就不卖弄了。

我明知生命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听凭风里飘来花香泛滥的街,习惯于眺望命题模糊的塔,在一顶小伞下大声讽评雨中的战场——任何事物,当它是去第一重意义时,便有第二层意义显出来,时常觉得是第二重意义更容易由我靠近,与我适合,犹如墓碑上倚着一辆童车,热面包压着三页遗嘱,以致晴美的下午也就此散步在第二重意义中而俨然迷路了,我别无逸乐,每当稍有逸乐,哀愁争先而起,哀愁是什么呢,要知道哀愁是什么,就不哀愁了——生活是什么呢,生活是这样的,有些事情还没有做,一定要做的……另有些事做了,没有做好。明天不散步了。

一场梦,不怨也不恨,上了想象力的当

人害怕寂寞,害怕到无耻的程度。换言之,人的某些无耻行径是由于害怕寂寞而做出来的。

活在自然美景之中,人就懒,懒就善。

一个爱我的人,如果爱得讲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他爱我。

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明明指的是爱情。

年轻,真像是一个理由,一个实际上毫无用处的理由。

天才是被另一个天才发现的。

幸亏梦境中的你不是你,我也不是那个我。

倔强是最难改的脾气。
假如要改,也要倔强地去改。
不用改,只有倔强的人才温柔。
怎见得呢?
譬如说,穿着讲究,就是对自己的温柔。

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十五年前
阴凉的晨
恍恍惚惚
清晰的诀别
每夜,梦中的你
梦中是你
与枕俱醒
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
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你这样好
哪有你这样你

一个人 随便走几步 性格毕露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

智者,乃是对一切都发生讶异而不大惊小怪的人。

当愚人来找你商量事体,你别费精神——他早就定了主意的。

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耶稣讲话是话中有话。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所以听来格外有感。一个爱我的人,如果爱得讲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他爱我。凡真的先知,总是时而雄辩,时而结巴。凡是他说不上来的时候,我最爱他。假先知都是朗朗上口的。我全不信。我知道他不爱。

找好书看,就是找一个制高点。

给他们面子是我自己要面子

不自由,就是不自然。不自然,就是不自由。

才能、心肠、头脑,缺一不可。三者难平均;也好,也就此滋生风格。

爱一个人,没有机会表白,后来决计绝念。再后来,消息时有所闻,偶尔也见面…幸亏那时未曾说出口,幸亏究竟不能算真的爱上。又爱了另一个人,表白的机会不少,想想,懒下来,懒成朋友,至今还朋友着…光阴荏苒,在电话里有说有笑,心中兀自庆幸,还好…否则苦了。

能做的事就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玄妙的话题在浅白的对答中辱没了。

遇事多与自己商量

街角的寒风比野地的寒风尤为悲凉

生在任何时代,我都是痛苦的,所以不要怪时代,也不要怪我。

又来一个羞答答的厚颜无耻者 。

我自得恶果,所以不必悲伤;我不抱希望,所以不绝望,我自寻路,一个人走,所以不反激。我也有脾气要发,但说说俏皮话。

在西方,下雨了,行人带伞的便撑伞,无伞的照常地走,没见过耸缩脖子的狼狈相。 在西方,道途两车相撞,双方出车,看清情况,打电话,警察来公断处理(从出事起到警察到达之前,双方不说一句话)。 仅此两则,立地可做的事,在中国,一百年后也未必做得到。

没有自我的人的自我感觉都特别良好。

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

人依赖你,你稍一欠动,他就恼了,怨怒你不通情理,辜负你对他的信任; 生命是极滑稽的,因为它那样地贴近死; 谈到他的缺点时,他便紧紧搂住那缺点,一脸憨厚的笑——缺点是他的宠物; 有一种人是这样的,你看不起他,他就看的起你,你看的起他,他就看不起你; 不能不与伪善者周旋时,便伪恶,淋淋漓漓地伪恶,使伪善者却步敛笑掉头而去; 社交场中善于辞令,是一种本领。默然、蔼然、萧然,却显得很融洽,这是一种本领。

轻浮,随遇而爱,谓之滥情。多方向,无主次地泛恋,谓之滥情。言过其实,炫耀伎俩,谓之滥情。没条件的痴心忠于某一人,亦谓之滥情。

从未见有一只鹰飞下来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回廊止步自问 而今所剩何愿 曰无 都不必了

离别,走的那个因为忙于应付新遭遇,接纳新印象,不及多想,而送别的那个,仍在原地,明显感到少一个人了,所以处处触发冷寂的酸楚----我经识了无数次"送别"后才认为送别者更凄凉。

我已经算是不期然而然自拔于恩怨之上了,明白在情爱的范畴中是绝无韬略可施的,为王,为奴,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明谋暗算来的幸福,都是污泥浊水,不入杯盏,日光之下皆覆辙,月光之下皆旧梦。

人们的错,都错在想以一种学说去解释去控制所有的东西。

各有各的音,各有各的知音。 甲与乙斗,丙支持甲,丁支持乙。 后来甲乙议和,第一条款:诛丙、丁。

康德的判断:“对自然美抱有直接兴趣,永远是心地善良的标志。”此话可以反说,凡已不复善良者,乃对自然美丧失了直接的兴趣。

岂只是艺术家孤独 艺术品更孤独

无审美力者必无趣。

是我的谬见,常以为人是一个容器,盛着快乐,盛着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流过,一直到死了,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 容易悲哀的人容易快乐,也就容易存活。管壁增厚的人,快乐也慢,悲哀也慢。淤塞的导管会破裂。真正构成世界的是像蓝衣黑伞人那样的许许多多畅通无阻的导管。

生命的悲哀是衰老死亡,在这之前,谁也别看不起谁。

四个态度
彼佳,彼对我无情——尊敬之。
彼佳,彼对我有情——酬答之。
彼劣,彼对我无情——漠视之。
彼劣,彼对我有情——远避之。

有口蜜腹剑者,但也有口剑腹蜜者。

思想家一醉而成诗人 一怒而成舞蹈家

对生命,对人类,过分的悲观,过分的乐观,都是不诚实的。看轻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一个人到世界上来,来做什么?爱最可爱的,最好听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

先忍受 后享受

你的美意是多重的,我的信念只一重,邮程再长,也会到达。

好人的世界,总有一种糊涂。

你常常笑得使我看不清 。

青春真像一道道新鲜美味的佳肴,虽然也有差些的,那盘子总是好的。

使爱情的舞台上五光十色烟尘陡乱的,那是种种畸恋,二流三流脚色。一流的情人永远不必殉陨,永远不会失恋,因为"我爱你,与你何涉"。

懦弱会变成卑劣。懦弱,如果独处,就没有什么。如果与外界接触,乃至剧烈周旋,就卑劣起来,因为懦弱多半是无能,懦弱使不出别的手段,就只有一种:卑劣。而,妙了,懦弱自称温柔敦厚,懦弱者彼此以温柔敦厚相许相推举,结果,又归于那个性质,卑劣。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讲规律,就是乐观主义。讲命运,就是悲观主义。

凡是伟大的,都是叛逆的。

傲慢是天然的,谦逊只在人工。

“雅”是个限度,稍逾度,即俗。
这个世界是俗的,然而俗有两类:可耐之俗,不可耐之俗。
逾度的雅,便是不可耐之俗。

主义总是一种偏见,甚至是强词夺理,终归是自我扩张,排斥异己。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我没有得到什么。她没有失去什么。她没有得到什么,我没有失去什么,最恰当的比喻是:梦中捡了一只指环,梦中丢了一只指环。

为什么我们遇见一个畸形怪状的身体是不激动的,而遇见一个思路不清的头脑就难以忍受,不能不愤慨起来了呢?----因为,一个跛脚的人,承认我们走得正常,而一个跛脚的精神,却说我们是跛脚的。

善,因是无报偿的,才可爱;恶,因是无恶报的,才可恶。

友谊的深度,是双方本身具有的深度。浅薄者的友谊是无深度可言的。西塞罗他们认为“只有好人之间才会产生友谊,还是说得太忠厚了。

我能抗拒任何诱惑,直到它们被我所诱惑。

用音乐来发脾气当然最惬意。

我的悲伤往往是由于那些与我无关的事件迫使我思考。思考的结果,我与那些时间仍然无关。唯此悲伤,算是和那些时间有过接触了。

我渐渐发现《红楼梦》之所以伟大,除了已为人评说的多重价值之外,还有一层妙谛,那就是,凡有一二百人日常相处的团体,里面就有红楼梦式的结构。我们这个小研究所,成员一百有余两百不足,人人眼中有一大把钉,这种看不清摸不到边际,惶惶不可终日的状况,一直生化不已。于是个个都是脚色,天天在演戏,损人利已,不利己亦损人,因为利己的快乐不是时时可得,那么损人的快乐是时时可以的来全不费功夫的。

知识,学问,使人通达,使人平静。

我们所处的宇宙是无情的物质环境。在这客观上无情、主观上绝望的环境中,人的最高的快乐是肉体的官能的刺激,是性欲的追求和满足,这满足的一刹那,足以与宇宙的虚无绝望相抗衡。仅此一刹那,无所谓存在不存在,无所谓虚空不虚空,无所谓绝望不绝望。性,是神奇宝贵的生命的唯一可能。

往过去看,一代比一代多情;往未来看,一代比一代无情。多情可以多到没涯际,无情则有限,无情而已。 从多情而转向无情就这样转了,从无情而转向多情是……以单个的人来看,没有从无情者变为多情者的,果子一烂,就此烂下去。

电影可以剪辑,小说可以停、跳……生活真是可悲。只有快乐时,生活和电影一样——瞬间就过去了。

浅浅的知识比无知更使人栗六不安,深深的知识使人安定,我们无非是落在这样的一片浅浅深深之中。

一种景色,联想不起另一种景色,才是值得眷眄的景色。

年月即久,忘了浪漫主义是一场人事,印象中,倒宛如天然自成的精神艳史。 深夜闲谈,托尔斯泰欲言又止:“我们到陌生城市,还不是凭几个建筑物的尖顶来识别的么,日后离开了,记得起的也就只几个尖顶。” 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艺术是尖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走在正道上,眼睛看着邪道,此之谓博大精深。

古老的国族,街头巷尾亭角桥堍,无不可见一闪一烁的人文剧情,名城宿迹,更是重重叠叠的往事尘梦,郁积得憋不过来了,幸亏总有春花秋月等闲度地在那里抚恤纾解,透一口气,透一口气,已是历史的喘息。

有的书 读了便成文盲

宽容的夜色遮掩了河水的污浊。

人文主义,它的深度,无不抵于悲观主义;悲观主义止步,继而起舞,便是悲剧精神。
毋庸讳言,悲观主义是知识的初极、知识的终极,谁不是凭借甘美的绝望,而过尽其自鉴自适的一生。

到后来,总还是看在愚蠢的份上,再让一步。

论命运
神,人 皆受命运支配
古希腊知之 予亦知之
半个世纪以来
我急,命运不急 这是命运的脾气
而今,眼看命运急了, 我不急
这是我的脾气

生活是琐碎的,是琐碎方显得是生、是活——小慷慨、小吝啬、小小盟誓,小小负约,太大了非人性所能挡得起,小街两旁的屋里偶有悬梁或吞金服毒者,但小街上没有悲观主义,人们兴奋忙碌营利繁殖,小街才是上帝心目中的人间。

真诚无所谓多无所谓少,无所谓足无所谓乏。除非没有真诚,才会茫然于真诚。

别人的滂沱快乐滴在我肩上是不快乐的。

人的快乐,多半是自以为快乐。 植物动物,如果快乐,真快乐。

文学是可爱的,生活是好玩的,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不要讲文学是崇高伟大的,文学可爱。大家课后不要放弃文学。文学是人学。至少,每天要看书。我是烧菜、吃饭、洗澡时,都会看书。西方人称电视是白痴灯笼,电视屏幕越来越大,脑子越来越小。

晴秋上午 随便走走 不一定要快乐

各有各自音,各有各自知音

门外汉有两种,入不了门,又不肯离门而去,被人看在眼里,称之为门外汉,如果不在门前逗留,无所谓内外,汉而已。另一类是溜进门的,张张望望,忽见门内又有一门,欣然力推而出——那是后门,成了后门的门外汉。 后门的门外汉绝不比前门的门外汉少。”哈佛大学“的新解是:有人在此”哈“了一下,没有成”佛“。

裘马轻狂的绝望
总比筚路蓝缕的绝望好

当一个人历尽恩仇爱怨之后,重新守身如玉,反过来宁为玉全毋为瓦碎,而且痛悟修辞学,即用适当的少量的字,去调理烟尘陡乱的大量人间事——古时候的男人是这样遣度自己的晚年的,他们虽说我躬不悦,遑恤我后,却又知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总之他们是很善于写作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救出之后,才平平死去。还有墓志铭,不用一个爱字不用一个恨字,照样阐明了毕生经历,他们真是十分善于协作的。

从前一直有人认为痴心者见悦于痴心者,以后会有人认知痴心者见悦于明哲者,明哲,是痴心已去的意思,这种失却是被褫夺的被割绝的,痴心与生俱来,明哲当然是后天的事。明哲仅仅是亮度较高的忧郁。

美貌是一种表情。别的表情等待反应,唯美貌无为,无目的,使人没有特定的反应义务的挂念,就不由自主被吸引,其实是被感动…人老去,美貌衰败,就是这种表情终于疲惫了。老人化妆、整容,是“强迫”坚持不疲惫,有时反显得疲惫不堪…美貌的废墟不及石头的废墟,罗马夕照供人凭吊,美貌的残局不忍卒睹…唯有极度高超的智慧,才足以取代美貌。也因此报偿了年轻时期不怎么样的哲学家科学家艺术家,老了,像样起来了,风格起来了,可以说好看起来了--到底是一件痛苦的事。

凡一种信仰,强制性愚民,一定阶段后,民会自愚。

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涵义,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伟美的景观。如果因为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断:这不是爱情,是性欲,性欲的恣睢。

“真实的爱情是飒爽的 歌德明审。“也记在这里吧。 常是小人之交甜如蜜,君子之交淡似水,这也还像个话,甜得不太荒唐,淡得不太寂寞。后来慢慢地很快就不像话了,那便是小人之交甜抢蜜,君子之交淡无水,小人为了抢蜜而扑杀,君子固淡,不晤面不写信不通电话,淡到见底,干涸无水。

中国古代的智者是悲观而快乐的。

不可能有真理,仅只是热情,无所谓思想,至多得到些感觉。

这里的花都是深紫色的。我倒并不悲伤,只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艺术是无对象的慈悲。

玫瑰一愿 愿与莫扎特的音乐共存亡

怨恨之深,无不来自恩情之切。怨恨几分,且去仔细映对,正是昔日的恩情,一分补差补缺。
如此才知本是没有怨恨可言的,皆因原先的恩情历历可指,在历历可指中一片模糊,酸风苦雨交加,街角小电影院中旧片子丝的你死我活。

文字的简练来自内心的真诚。我十二万分的爱你,就不如我爱你。

中国的历史是和人文交织浸润的长卷大幅,西方的智者乘船过长江三峡,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饱涵人文精神而惊叹不止。中国文化发源于西北,物换星移地往东南流,流到江浙就停滞了,我的童年少年是在中国的沉淀物中苦苦折腾过来的,而能够用中国古文化给予我的双眼去看世界是快乐的,因为一只是辩士的眼,另一只是情郎的眼——艺术到底是什么呢,艺术是光明磊落的隐私。

奉劝各位: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

寂寞的是,在生时,没有一个朋友。更寂寞的是,被理解的,都不可能是伟人。

如果米开朗基罗在雕大卫时,知道三天以后这件作品将被炸毁,他一定歇手饮酒去了。 “永恒”的观念,迷惑着艺术家。

幸福就是心安理得地爱艺术。

冰是睡熟了的水

“小聪明”是长不大的。

轻轻判断是一种快乐,隐隐预见是一种快乐。如果不能歆享这两种快乐,只是便是愁苦。然而只宜轻轻,隐隐,逾度就滑于武断流于偏见。

古典主义,是后人说的。 浪漫主义,是自己说的。 唯美主义,其实是一种隐私,叫出来就失态,唯美主义伤在不懂得美。 象征主义,也不必明言,否则成了谜底在前谜面在后。 现实主义,笨嘴说俏皮话,皮而不俏。 意象主义,太太,意象算啥主义,是意象派吧。 超现实主义,这样地能超,超掉“主义”行不行呢。

轻轻判断是一种快乐,隐隐预见是一种快乐,如果不能歆享这两种快乐,知识便是愁苦。

有教养的上流人士,对车夫、浴室侍应生、任何传递物品的人,从来不会敷衍搪塞。

我倒并不悲伤
只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艺术的神圣也许就在于容得下种种曲解误解。

谈到他的缺点时,他便紧紧搂住那缺点,一脸憨厚的笑——缺点是他的宠物。

说了等于不说的话才是情话。干了等于不干的杯才是圣杯。静了等于不静的夜才是良夜。

中国人总是闹哄哄,偶尔静下来,是在酿制更闹的闹哄哄,兵营如此,僧庙如此,殡仪馆如此……

事物的细节是规律性的,事物的整体是命运性的。

他明白我的痴情,悄然一瞥,如讽嘲似垂怜,偶尔对我有亲昵的表示,我决然回避——知道自己的爱是绝望的,甘心不求闻达,也无福获得酬偿。爱在心里,死在心里。

野果成全了果园,大河肥沃了大地,牛羊入栏,五粮丰登,然后群莺乱飞,而且幽阶一夜苔生——历史短促的国族,即使是由衷的欢哀,总嫌浮佻庸肤,毕竟没有经识过多少盛世凶年,多少钧天齐乐的庆典、薄海同悲的殇礼,尤其不是朝朝暮暮在无数细节上甘苦与共休戚相关,即使那里天有时地有利人也和合,而山川草木总嫌寡情乏灵,那里的人是人,自然是自然,彼此尚未涵融尚未钟毓…… 海外有春风、芳草,深宵的犬吠,秋的丹枫,随之绵衍到煎鱼的油香,邻家婴儿的夜啼,广式苏式月饼。大家都自言自语: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心里的感喟:那些都是错了似的。因为不能说“错了的春风,错了的芳草”,所以只能说不尽然、不完全……

凡心所向,素履可往。

爱情如雪 新雪丰美 残雪无奈

背德的行为,通常以损害别人的性质来判断而忽视其在损害别人之前先已损害了自己,在损害别人之后又继续损害着自己。 理想主义,是表示耐性好的意思。 上帝不掷骰子,大自然从来不说一句俏皮话。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 就“生”而言,“死”是丑的,活着的人不配议论“死”的美。 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

智者无非是善于找借口使自身平安消失的那个顽童。

宇宙观决定世界观,世界观决定人生观。——不从宇宙观而来的世界观,你的世界在哪里?不从世界观而来的人生观,你不活在世界上吗?所以,你认为你有人生观,没有、也不需要世界观,更没有、也更不需要宇宙观——你就什么也没有。

持平常心,不做平常语。

倔强是最难改的脾气。假如要改,也会倔强地去改。不用改,只有倔强的人才温柔。

不知原谅了什么,诚觉世事皆可原谅.

高明的父,总是暗暗钟悦逆子的;高明的兄,总是偏袒桀骜不驯的乃弟。

始终不肯背叛自己的人,即使吃了很多苦头,最终却可以笑着。

一个人要从远处回,从高处下,从深处出。

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我曾是一只做牛做马的闲云野鹤 / 如欲相见 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 光阴改变着一切 也改变着人的性情 不幸我是例外 / 能做的事就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另外(难免有一些另外),中国人既温暾又酷烈,有不可思议的耐性,能与任何祸福作无尽之周旋。在心上,不在话下,十年如此,百年不过是十个十年,忽然已是千年了。

美貌是一种表情。这个表情的意思,就是爱。

当我与敌人对坐,我是清醒的。我忘怀自己时,是和朋友在一起。

但愿我是黑暗,我就可扑在光的怀里。

没有品性上的丰满,知识就是伪装。

只有机智透顶的人才可望重显憨厚。

都有一份纯真、激情、向上、爱美、生动憨娈的意境,亦即是罗曼蒂克的醇髓,几乎可说少年青年个个是艺术家的坯,诗人的料,英雄豪杰的种。 青春将尽,天赋的本钱日渐告罄,而肉体上精神上开支浩繁,魔鬼来放高利贷了。这个人人难逃的律令,人人全然不知,像感觉到童年,童年已逝的道理一样,青春也不自识,更不自识,因为从童年到青春是柔润发旺的进程,而青春既尽,即转戾燥干涸,其势趋下,畴昔的纯真激情向上爱美都是天然而然

在爱情上,以为凭一颗心就可以无往而不利,那完全错!形象的吸引力,残酷得使人要抢天呼地而只得默默无言。由德行,由哀诉,总之由非爱情的一切来使人给予怜悯、尊敬,进而将怜悯尊敬挤压成为爱,这样的酒醉不了自己醉不了别人,这样的酒酸而发苦,只能推开。也会落入推又推不开喝又喝不下的困境。因此,不是指有目共睹,不是指稀世之珍,而说,我爱的人必是个有魅力的人。丑得可爱便是美,情侣无非是别具慧眼别具心肠的一对。甚至,还觉得“别人看不见,只有我看得见”,骄傲而稳定,还有什么更幸福。

为人之道,第一念,就是明白:人是要死的。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凭这个,凭这样一念,就产生了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可是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又是要死的……教堂、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煞有介事,庄严肃穆,昔在今在永在的样子,其实都是毁灭前的景观。我是怀着悲伤的眼光,看着不知悲伤的事物。

因为喜欢朴素,所以喜欢华丽。

艺术的生命宿命,是叛逆的,怀疑的,异教的,异端的,不现实的,无为的,个人的,不合群的。宗教的宿命,是专制的,顺从的,牺牲个人的,积极地,目的论的,群策群力的,信仰的,其实就是政治。

当或人说:“这太高深,我看不懂!”
别以为彼有所逊,或有所憾。彼说这句话时,是居高临下的。

艺术本来也只是一个梦,不过比权势的梦、财富的梦、情欲的梦,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艺术,是个最好的梦。

命运对我真是一贯仁慈
它的耐心实在太好
用漫长的悲惨安排洪福
还说,你要异乎寻常的美妙
我只好精工细作

肉体的健康,制衡精神。健康是一种麻木。

什么事都不要大惊小怪,不要推向极端。

金字塔太重,强盗搬不动
永恒太贵,谁也买不起
我独揽你粗犷中的秀媚

知与爱永成正比。

宇宙观决定世界观,世界观决定人生观,人生观决定艺术观、政治观、爱情观。

天才有两条规律:一是把事情弄大。一是把悲哀弄永恒。

对抗,势不两立,是幼稚的。

亟欲达到精致而弄成了粗陋的东西最难看。

在致别人的信上想念你,是不够的。

秋天的风都是从往年吹来的。

当听到纪德说“爱爱,不爱单个的人“——我已吃了一惊。以为他窃听了我内心的自白。当歌德说”假如我爱你,与你何涉。”——我太息,以为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而这一步又是极难做到的......

哲学生涯原是梦,醒后若有所思者,此身已非哲学家,尚剩一份幽微的体香,如兰似檀,理念之余馨,一种良性的活该。

昨天我和她坐在街头的喷泉边,五月的天气已很热了,刚买来的一袋樱桃也不好吃,我们抽着烟,“应该少抽烟才对”。满街的人来来往往,她信口叹问:“生命是什么呵”,我脱口答道:"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道如何是好。”

初识你呀是个夜
楼梯转角的一瞥
唇涡或眉梢
极微的某点特征
我针刺似的感到
可能酿生什么
疯人院的铁门口
用脚扫落叶
去年秋天谁知世上有你
喘不过气来的瞬间
心中喝一声懦夫
喘过来便轩昂而笑

宗教是想在无目的的宇宙中,虚构一目的。

愚夫的背后 必有一位愚妇

雨还在下 全是杨柳

不嫉妒别人与你相对谈笑,我只爱你的侧影。

以善得天下,以伪善治天下,伪得不耐烦,伪得漏洞百出,乃直接恶——回想当初将得而未得天下时,大家以为从前的善还不算善,这次可是真正的善了,因而纷纷投奔,共襄大业。再回想当初伪善开始运作,大家精练作伪的功夫,小伪伪不过大伪,文伪伪不过武伪,大伪武伪到底也败于真恶。 “善”无人信矣,“伪善”戏法穿矣,际此将失而未失天下时,上过当吃过亏的人,先要弄清那“善”的理论前导就是狂想妄想,不符人情物理。

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涵义,全靠智慧的道德生化成伟美的景观。如果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断:这不是爱情,是性欲,性欲的恣睢。凡是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的人,总说:“请看,为了爱情,我不惜抛弃了智慧和道德。”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荒诞派这些作家,矫揉造作。自己要假装自杀,要世界作陪葬。这些批评家,观者都是假装要殉葬。他们在舞台上把世界写得一片黑暗,他们自己生活的很好。

他说,一个地方的风景,在于它的伤感。

现在变得,当别人相对调笑似戏,我枯坐一侧,不生妒忌。现在变得,街头,有谁拥抱我,我茫然不知回抱。

凡是应该的,都会消失似的。凡能存在的,都是不应该似的。

讲开去:一个人到世上来,来做什么?爱最可爱的、最好听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无奈找不到那么多可爱、好听、好看的,那么,我知道什么是好的。我在“文革”中不死,活下来,就靠这最后一念——我看过、听过、吃过、爱过了。
”文革“中他们要枪毙我,我不怕,我没有遗憾,都爱过了。但还要做点事。我深受艺术的教养,我无以报答艺术。
连情感、爱,也不在乎了。爱也好,不爱也好,对我好也好,不好也好,这一点,代价付过了。唯有这样,才能快乐起来,把世界当一个球,可以玩。
如果你以艺术决定一生,你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论事毋涉私心意气谓之谦,命世不计个人得失谓之狂。这样的谦狂交作是可爱的,可行的。

不能与伪善者周旋时,便伪恶,淋淋漓漓地伪恶,使伪善者却步敛笑调头而去。 别的东西如果不是这,可以是那,艺术品如果不是艺术,就什么也不是。

西方人善舞蹈,中国人精书法,中国的「书法」之道,是所有的艺术表现手段中,最彰显天才和功力的一种灵智行为。

理想主义,是表示耐性较好的意思。

三十多岁,是受骗的年龄,自以为不像少女那样容易上当了,又心虚得认为别人已是不要她上当了。

科学知识足够埋葬神学,接下来还要结束哲学。

真理,是人人都同意的寓言。

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

还没分别 ,已在心里写信。

到了壮年中年,想一想,少年青年时期非常羡慕的那个壮年中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恐怕是来不及了。
到了老年残年,“否”了者不必想,“是”的者再想一想,壮年中年时期非常羡慕的那个老年人残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就怎么也来不及了。
而对于两度“是”者,还得谨防死前的一刻丧失节操。

写不出情诗是日日相伴夜夜共眠的缘故——文学家与世界切忌如此而每每如此。

生活的过程,是个自我教育的过程,常常是个无效的自我教育的过程。然而总得是个自我教育的过程。

哲学就是这个东西,讲来讲去,怎么讲都可以。

评定一个美子,无论是男是女,最后还得经过两关:
一、笑。
二、进食。
唯有辗然露齿,魅力四射。吃起东西来分外好看者,才是真正的尤物。

我是
锯子
上行
你是锯子
下行
合把那树锯断
两边都可
见年轮
一堆清香的屑
锯断了才知
爱情是棵树
树已很大了

法国朋友说,当一个地方与你太像了的时候,这个地方对你不再有益。

这样一种人,很不容易道破。试道而破之——只有正义感,没有正义。

命运十分可怕。命运十分精致。

有起誓,就有背誓。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我发现很多人的失落,是忘却、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志向,自认为练达,自认为精明,从前多幼稚,总算看透了,想穿了——就此变成自己少年时最憎恶的那种人。我愧言有什么特别强的上进心,而敢言从不妄自菲薄。初读《米开朗基罗传》,周身战栗,就这样,就是这样。

凡是认定一物,赋之、咏之、铭之、讽之、颂之,便逐渐自愚,卒致愚不可及 。

天堂地狱之虚妄,在于永乐则无所谓乐,永苦则不觉得苦。

宗教总是从情理开始,弄到不合情理,逼人弄虚作假。

年轻时以为一老就全老,而今知道,被我知道了,人身上有一样是不老的,心,就只年轻时的那颗心。

五月是鸟的月份,是蜜蜂的月份,是紫丁香的月份,是惠特曼出生的月份。

往过去看,一代比一代多情,往未来看,一代比一代无情。多情可到没有际准,无情则有限,无情而已。

玩物丧志,其志小,志大者玩物养志。

宗教是梦,在梦中坚持醒着。

我追索人心的深度,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来找现在的我,会得到很好的款待。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呐,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歪来歪去,扭来扭去,歪不了扭不了时,大声说:我是喜欢直来直去的。

这是一种舛戾的风气,怎么都顺手牵羊般地借一句唐诗来作文章文集的题名,古人是绝不会这样没自尊的,"五四"时期未见有无聊如此者,弄雅成俗何其酸腐惫赖,诚不知谁是始作俑者。

那许多有钱而无知的人们,把人的诞生、结婚、死亡,都弄成一个个花团锦簇的梦。当我在渐知人事的漫长过程中,旁观这些“生”、“婚”、“死”的奢侈造作,即使一时说不明白,心里却日益清楚这不是幸乐、慰藉,乃是徒然枉然的铺陈

人生的真实是艺术所接受不了的,因此我们到了某种时刻,也接受不了艺术。艺术是浮面的,是枉然的兴奋,徒劳的激动。

先是有文艺,后来有了文艺腔,后来文艺没有了,只剩下腔,再后来腔也没有了文艺是早就没有了。

荣辱万事过,贵贱一身兼。

爱才是生命,然后生命才能爱。

专制使人皮厚,开放使人心黑。

爱,就抱着爱。

行人匆匆 全不知路上发生过的悲欢离合

海峡一岸是自绝于传统文化,曲解了世界文化,海峡另一岸是曲解了传统文化,自绝于世界文化——文化断层必然是连带风俗习惯人情世故一起断掉的,所以万劫不复。这一征象倒真是中国特色,别的文化古国不致断得如此厉毒酷烈,肇因是海峡两岸各有其意识形态,而相同的一点是价值判断的混乱,混乱的结果是价值判断之死亡,无所谓价值,不需要判断,浑浑噩噩的咬牙切齿,捕风捉影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走过的路,不是信仰的路程,沿途所见的是一代代宗教家都背离起始祖意旨,虚伪敷衍,曲解夸大,甚而作恶多端。

文学还是好的,好在可以借之说明一些事物,说明一些事情。文学又好在可以讲究修辞,能够臻于精美精致精良精确。

快乐来自智慧,又滋养了智慧。

知得多,爱得多。爱得多,知得多。

文艺复兴是一种心情,此心情氤氲了整个欧罗巴。

我是日本文艺的知音,知音,但不知心----他们没有多大的心。日本对中国文化是一种误解。但这一误解,误解得好。

我嘴里是问长问短,眼和心却兀自惊异她的兴旺发达

政治路、宗教路、哲学路、艺术路……我目睹不断有人出于强烈的上进心而笔直地向下坡走去……

美就是快乐。

他不属于家,不属于法国,不属于世界,这都不悲哀,悲哀的有:他不属于自己。

具有永恒性、世界性的中国哲学家,恐怕不多,大概一个半到两个。老子一个,庄子半个。

我之为我,只在异人处。

多情可以多到没际涯,无情则有限,无情而已。

我自己硬想,人要走就走得远。

艺术家凭其作品得以渐渐成熟其人。

最高的不是神,是命运。

寻耐味人

以前的中国也是如此,少小的我已感知传统的文化,在都市在乡村在我家男仆的白壁题诗中缓缓地流,外婆精通《周易》,祖母为我讲《大乘五蕴论》,这里,那里,总会遇到真心爱读书的人,谈起来,卓有见地,品味纯贞,但不烦写作,了无理想,何必计划,一味清雄雅健,顾盼晔然,晏如也。你若约他一同去买书,步行二十里不出怨言。读到了杰作,谈一个通宵略无倦容--这类文学的信徒、文学的知音,代代辈出,到处都有,所以爱默生也会觉察到这个伟大的"潜流"之存在,他说说又没说下去,爱默生总是这样,其实还可以说下去:如果有一时期,降生了几个文学天才,很大很大的,"潜流"冒上来扈拥着"天才",那成了什么呢,那便是"文艺复兴",或称文学的"盛世","黄金时代"。

爱情显得好时,不是爱情,是智慧和道德。

世界上曾有九种文化大系,阿拉伯的曾被号为“魔术文化”,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那“一千零一夜”在其本土被列为“淫书”而遭禁后,阿拉伯只剩下1234567890,怪纯洁可爱的。

我有一个乖戾的念头:如果这孩子面临灾祸,我可为之而舍身,自认我这一生那样也就完成了——这是一个被苦于无法表示的爱,折磨得嫉妒阴惨酷烈的少年的怪念头,不知世上有没有另一个人也曾如此经验,如有,我是欣慰的,如无,我也欣慰,因为我已证明了人是有可能具有无欲望无功利观念的单纯的爱,即使只是一念之诚,确实是有过,而且不谙世故的少年人可能会去实行的。

明白在情爱的世界里是绝无韬略可施的,为王,为奴'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善和恶,都是过分的宠狠,善亦别有用意,恶亦别有用心。衣食住行,专重奢侈的细节,威福交作,忘其实在需要之所以。
人类的爱、欲,不是一部分人变态,而是全部,整个儿失了常(这可痛写一册厚书),请看动物世界,哪有拿爱欲当作事业、资本、凶器、诱饵、收藏品、间谍工具。

凡此无偿无告无望的,于我都是可怀可亲。嗟叹人世只是悠忽一梦,呜呼,我爱浮世绘。

男的肤色微黝而润泽,躯体遒健,脸是罗马武士的所谓刀削似的风情。他的眉眼就是战争,他的笑靥就是战后的和平。女的恰好是颀长白皙,莹润如玉,目大而藏神,眉淡而入鬓

能与杳无神灵的宇宙作睥睨的是,吻。

切齿痛恨而 切肤痛惜的才是情人

如果问问九十岁的人,什么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会说:三十年代,因为我们甘苦与共。

人生在于体会,今时哪及昔时?

同时还可以坐在一处泉孔边,俯身啜饮,沾湿鼻尖和胡子,随我自己设想是在与谁接吻。

比幸福,我不参加,比不幸,也不参加,因为喜欢朴素,所以喜欢华丽,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事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反璞 。

写诗就是脱袜子,示人以裸足。

但凡去年来过的鸟,清清楚楚,一看就认得。那是我更大的幸福。

个人主义是把每个人都当作诗人来对待。

天使的肉体薄,薄到透明。

神话,是大人说小孩的话,说给大人听的。

那件事
那个人
那是前世定夺了的
爱或不爱

渐老
渐如枯晴空下
枝桠纤繁成星
后面蓝天
其实就是死
晴着
蓝着
枯枝才清晰
远望迷迷蒙蒙
灰而起紫晕
一棵
冬之树
别的树上有鸟巢
黄丝带 断线风筝

没有

寂寞,多半是假寂寞。

一味冲谦自牧,容易变成晦黯枯涸。终身狂放不羁,又往往流于轻薄可笑。
冲谦而狂放的人不多。
谦狂交作地过一生是够堂皇的。
不谦而狂的人,狂不到那里去,不狂而谦的人,真不知其在谦什么。

也许旧俄罗斯有“沮丧者”,例如列夫•托尔斯泰——他从小就有凡事追根的病,据自供:躺在沙发上,嚼巧克力,读英国小说,便能治好他的沮丧(在年轻时)。或者,清晨走到野地里,看草尖上映着朝阳闪烁的露珠,也能治好他的沮丧(在年迈时)。他坦率,他无畏,他有许许多多话就是缄口不说,没有写出来的日记比写出来的要多得多。这便是我所知的列夫•托尔斯泰。在伟大的人的面前,我们都好像是受骗者。

偶然的一个机缘中诞生了啤酒,就像偶然的一个机缘中我发现了你。

因此,安徒生尝到过的尝够了的“自惭形秽”之苦,当时同样弄得我心力交瘁,真愿和光同尘不复存身。后来我在这一点上深深同情米开朗基罗和托尔斯泰,终生饮这推不开的苦杯。再多的艺术成就也补偿不了他们至死方休的憾恸。

兰姆说:“童年的朋友,就像童年的衣裳,长大了就穿不着了--在不能惋惜童年的朋友之后,也只能不再惋惜童年见过的街。”

生活是为了猎取喜欢而又买得起的东西,要紧在于愿望,满足愿望不能吝啬时间。

因为我已证明了人是可能具有无欲望无功力观念的单纯的爱,即使只是一念之诚,确实是有过,而且不谙世故的少年人可能会去实行的。

迎春送春是说说的,春天又不是一个人。

我们的勇敢自然天生而非锻炼所致,每当需要时,矍然奋起,英勇无畏,克敌制胜。

许多事,如果是杜撰的,就立刻索然无味。

由于儿时吃惯“炙糕担”,一见糕团就显出情分来。

说尼采是哲学家,太简单了。我以为他是:一个艺术家在竭力思想。

莹白的暖暖香粳米粥/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东坡、剑南皆嗜粥/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你尚未出现时 我的生命平静 轩昂阔步行走 动辄料事如神 如今惶乱,怯弱 像冰融的春水 一流就流向你

我的存在已是礼节性的存在

美貌是一种表情。

故国市街 人都陌生 一阵阵风全是往前的风

人类前大半部份的历史,是有神论,后来的历史,是有真理论。
我以为有真理,就是有神论。到了说没有真理,人,才真正站起来了。

我原先是从来不知疲倦的,眼看别人也都是不知疲倦的。
一天,我忽然疲倦了,眼看别人也都是疲倦了,疲倦极了。
我躺着,躺着想,天堂是怎样的呢,在天堂里走一天,脱下来的袜子,纯粹是玫瑰花的香味。
天堂无趣,有趣的是人间,惟有平常的事物才有深意,除此,那是奥妙、神秘。奥妙神秘,是我们自己的无知,惟有奥妙神秘因我们的知识而转为平常时,又从而有望得到它们的深意。

昨夜睡不着,与李通电话:就问这个,他答:“因为女人的头发里面是头发。”我追问:“再里面呢?”答:“还是头发。”
——李真狡黠,看来史前史外史后的事,他并非全盘无知。

“在绝望中求永生。”常见人驱使自己的“少年”“青年”归化于自己的“老年”。我的“老年”“青年”却听命于我的“少年”。顺理可以成章,那么逆理更可以成章——少年时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足够我受用终生。

另一些人,扮演你入我梦中,哪有你,你这样好。哪有你这样你。

人类的地狱是人类自己造成的。

我也有一种难以辨别的感应,当时隐隐知觉,自忖说不确切,就沉默了——现在或许能表达出来:席德进是殉情者,但无情可殉,故殉了别的。

「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流过,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汽车是方的,街头是煤气的,我们是痴心妄想的,然后不约而同地老了......

地球本来是带着人香而飞行的。

艺术家是凭自己的艺术来教育自己成为艺术家的。

行文宜柔静,予素无作掷地金石声想

帆船有性格,有一生的命运。因为帆船是有灵魂的,帆船一身无处不健美,任何细节都扣住海,扣住航行。破旧的帆船搁在岸滩上,住着一家诚实的善心人,帆船能驶进童话、神话,轮船就驶不进。

能设想醉后之悔厌,或醉醒后一时之见的决意绝饮。我不以为她的幸福之感是荒诞无稽,也不以为她错了或我错了,即使非属永约,又何必决然离去。

作为语文教研组组长,我致了欢迎词。赵老师谦逊了几句,言下颇有自信心,使原来由五个老妇三个老头组成的教研组霎时充满了光和热——
世上常有此类由言语和表情而引起的一刹那光和热,过后又是常规的阴冷,暮霭沉沉。

形象确是高于一切,人类除了追求形象,别的也真没有什么可追求——我在少年时,本能地得到的就是后来用理性证实的美学观念,知识并没有给我什么额外的东西。

在宴会、整装、办理手续的日夜忙碌中,芳芳的信使我宁静……已不是爱,不是德,是感恩心灵之光的不灭

生命与速度应有个比例,我们的世界越来越不自然,人类在灭绝地球上的诗意。

世俗的功成名就明显地有限度,即以其限度指证着成功之真实不虚。

生活要保持最低程度的潇洒,不要像王尔德那样弄到老脸丢尽,客死旅馆。

文学的最高意义和最低意义,都是人想了解自己。这仅仅是人的癖好,不是什么崇高的事,是人的自觉、自识、自评。

好像是爱
一点点希望
还得云淡风轻
昨日,买家具二件
本世纪初的长柜
上世纪中叶的高橱
那橱,沉,乌幽幽
我仿佛咬了十九世纪一口肉
独行侠的家不能称家
鹰的巢,悬崖峭壁
诗稿积于柜,书本列于橱
我的悬崖峭壁哪
愿无言而依偎,听落地的钟
滴答滴答的童年少年

生活,是安于人的奴性和物的奴性交织。

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艺术是尖的。

那时候车马很慢 书信很远 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感情是幻想出来的幻想。

所有伟大的文艺,记录的都不是幸福,而是不安与骚乱。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人类的历史,逐渐明了意向:
多情——无情。
往过去看,一代比一代多情,往未来看,一代比一代无情。
多情可以多到没际涯,无情则有限,无情而已。

大概因为人在沮丧中时,拿不起笔,凝不拢神,百无聊赖,都嫌烦,嫌多余--可见文学作品都是成于“沮丧”还未来到时,或者“沮丧”业已过去时。

成名,好像梦中赛马。成名是再要无名已经不可能了。成名,好像梦中赛马,再要隐姓埋名已经不可能了。

我白天是奴隶。晚上是王子

自己的毒汁毒不死自己
好难的终于
你的毒汁能毒死我
反之,亦然
说了等于不说的话才是情话

白天走在纯青的钢索上
夜晚宴饮在
软得不能再软的床上
满满一床希腊神话
门外站着百匹木马
那珍珠项链的水灰的线
英国师兄叫它永恒
证之,亦然
干了等于不干的杯才是圣杯

太古,就是一个人也没有
静得山崩地坼
今夜,太古之来
思之,亦然
静了等于不静的夜才是良夜

末期童话
木心

我独自倚着果核睡觉
今日李核
昨日梅核
明日桃核

我倚着果核睡觉
香瓤衬垫得惬意
果皮乃釉彩的墙
墙外有蜜蜂,宇宙

我的预见、计划
止于桃核
世人理想多远大
我看来较桃核小之又小

做梦最妙,进入时间的缝隙,不费周折,体验深刻真切,好坏皆可抹去。于凡人而言,现实皆有牢狱的意味。

生活如意而丰富, 这样一句,表达不了我所思所愿, 我思愿的乃是:集中于一个目的,作种种快乐的变化。或说:许多种变化着的快乐都集中在一个目的上了。

价值来自偏爱,能与之谈街的人少之又少。
一切价值都是偏爱价值。

你带给我汹汹的生
我自心一再涌现死
渴望无遮碍之夜
畏惧狎习后的荒凉
你是圣杯旨醴
禁饮的诫令由我宣颁
今夕又诉以宏大计划
你频频颔首双目瞱然
毫不知我为你燃烧
底层一片彻骨的冰
在死的冰上
起爱的火灾
就因你已是实体而非幻影
才使我踬倒不能复起

生命的两大神秘:欲望和厌倦。每当欲望来时,人自会有一股贪,馋,倔,拗的怪异大力。既达既成既毕,接着来的是熟,烂,腻,烦,要抛开,非割绝不可,宁愿什么都没有。

向世界出发,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一直流亡到祖国、故乡。

上帝造人是一个一个造的,手工技术水平极不稳定,正品少之又少,次品大堆大摊。

爱情的类别纷繁
一启始就完结了的爱情最多

临风回忆往事,像是协奏曲,命运是指挥,世界是乐队,自己是独奏者,听众自始自终就此一个。
――木心

蓝紫鸢尾花一味梦幻,都相约暗下,暗下。清晰,和蔼,委婉。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生活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地风风火火

上帝的作品:将最伟大的诗人弄瞎,使最伟大的音乐家耳聋。

所谓美人,是以他或她的笑来作终极评价的,美的人笑时将自己的魅力臻于顶点,这是真美人。反之,平时之美,一笑反而不美,这就不是真美人,这个“美中不足”太大,太严重,致命,否定了他或她的原有的功能和价值。

见名人,要见其人,不见其名……大多数人是只见其名,不见其人。

希腊民族不是受祭司支配的,他们受诗人引导由艺术家缔造。

写长篇,要靠强大的人格力量,需要极深厚的功底。鲁迅的诗和哲学底子不够,写不成长篇。

爱情以性为基点,画出种种非性的幻想和神话,归结还是性。都说性征是性器,其实第一性征是脸。真不好意思!顶着性征走来走去。

自然是徒劳的,生命是虚空的,物质存在是骗局——凡政治、文化都是骗局,因为都是人的意志制造的。都不要入这种骗局。

一种主义和一个人一样,靠排他,总是寿命不长。所谓创作,是自我的完美、升华,要完美、升华,总要汲收,哪里能靠排斥别人。

我愿他人活在我身上
我愿自己活在他人身上
这是“知”
我曾经活在他人身上
他人曾经活在我身上
这是“爱”

那口唇美的已是一个吻。

静等那足够我爱的人的到来。

西谚曰:人人知道荷马,谁读过荷马?这层象征很有意义:人所崇拜的东西,常是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从多情转向无情就这样转了……以单个的人来看,没有人从无情者变为多情者的,果子一烂,就此烂下去。

你的眉目让我病了一场,
请时间还我寂寞的健康。

陪我去撞南墙,然后梦碎了你走了,我还不回头。

一夜透雨 寒意沁胸 我秋天了

生活不由人,帝王将相也都是生活的奴才。

玄机逼到尽头,往往流于儿戏。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是“人之初”。际此一瞬间……是空白、荏弱、软性的脱节。英雄的失策,美人的失贞,往往在此一瞬片刻。是意识和潜意识界线模糊的一瞬、身不由己的片刻。然而高妙的战略,奇美的灵感,也往往出此将醒未醒的刹那之间。那是梦的残象犹存……是历千年之经验而形成的微观智慧,冥潜于灵性的最深层次,偶尔升上来,必是大有作为。……若有神助,其实是人的自助。

不能爱,能思念
人被思念时
知或不知
已在思念者的怀里

人没有长牙利爪,没有翅膀,入水会淹死。奥运会要是给动物看,动物哈哈大笑。奔走不如动物,游弋不如鱼,但人主宰世界,把动物关起来欣赏。

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一个地方的风景在于它的伤感。

任风再大,我也没了力气.

勉强地吃饭,散步,勉强地有个月亮照着。

脆弱的人心难免要有些合法的娱乐
要不是听说过爱情,多少人会知道爱情

日本旗很有象征性,很倔强。有魔性,有恶意。很刻苦,也很享乐。日本人很会做自己的奴隶。

我为古人难受,他们遍体鳞伤,然后微笑着劝道:“可要小心,不要再吃亏。”

不过我所说的悲伤,和别人所说的悲伤是两样的。

凡是没有泪水的眼,便被人看不起。

年轻的文士,一个一个都很能谈,谈得亮亮的——冰箱!这些人真如冰箱,拉开门,里面通明,关了,里面就黑暗.冷着.

读天才的作品,自己也好像是天才一样。

也有人认为一切都可以化作乖觉的机器……把人群分类,像秤纽、秤钩、秤杆、秤锤那样搭配起来……用来秤什么呢?秤幸福。

从明亮处想:死,是不再疲劳的意思。

宗教始终是信仰,哲学始终是怀疑。

鉴于大家都忙,且要忙到老。

我认为在细节上大自然看起来是不徒劳——大自然整个徒劳。

桥 远远望去便有坚定淡漠的使命感

要有多么好的心情才能抵御十一月的阴雨天气

我喜欢冷冷清清地热闹一番

人要临危不乱,临幸福也不乱

人在世界上的敌人都是自己家里的人

两点之间不取最捷径的线,应算是走错的,幸亏物无知,物无语,否则归途上难免被这些屋子和草木嘲谑了,一个散步也会迷路的人,我明知生命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听凭风里飘来花香泛滥的街,习惯于眺望命题模糊的塔,在一顶小伞下大声讽评雨中的战场——任何事物,当它失去第一重意义时,便有第二重意义显出来,时常觉得是第二重意义更容易由我靠近,与我适合,犹如墓碑上倚着一辆童车,热面包压着三页遗嘱,以致晴美的下午也就此散步在第二重意义中而俨然迷路了,我别无逸乐,每当稍有逸乐,哀愁争先而起,哀愁是什么呢,要是知道哀愁是什么,就不哀愁了——生活是什么呢,生活是这样的,有些事情还没有做,一定要做的……

另有些事做了,没有做好。明天不散步了。

创作是父性的 翻译是母性的

老于世故 不就是成熟

年轻人充满希望的清秀。

脸是正方形的,嘴唇曲线分明,双目饱含着红葡萄酒似的浓情,好不容易才瞟人一眼,围观的女人连忙接住眼波,他却淡然暝敛,径自弹他的琴。

善和恶,都是过分的宠狠,善亦别有用意,恶亦别有用心。

庄严和滑稽隔一层纸。

“历史,”拿破仑说,“不过是一个大家都同意的寓言。”别怪他出言不逊,大家同意就好;大家就没有同意他一直做法国皇帝。我时时觉得有从历史中来的人物在旁言笑,即之温存的幽灵实在与我无异。

悬崖必得撒手,悬崖不撒手,姿态是非常难看的。剃刀边缘怎能起造伽蓝。

浮士德在阿尔卑斯山谷中醒来,雨过天晴,瀑布上环着彩虹,他仰对上苍高吟:你把众生的行列带过我的面前,教我一一认识我的兄弟…

她们呆等那红葡萄酒似的一瞥,越是难得越是想得到。

禅宗与其他哲学一样是“矫情”,是“执拗”,是与生命憋气。

沮丧的定义是这样:“正当看穿这世界的矫饰而世界因此属于他的时候,他摇头,他回绝了。”

绝望使人明智,大概总是这么回事。

大家拿起酒杯,不知为什么而干杯,也都干了。

你背后有个微笑的我

这里什么也没有,记忆力也没有,美国之大,对我是个荒岛。

淡淡地浓 浓浓地淡 人情味是这样的

禅宗是个人主义的极致。

乏辩才者工谗言

多少严闭的门,无风而自开,搏动的心,都是带血的。

美不能上天平,有度量衡的地方没有美。

心之所以沉重 其中立满了墓碑

生命是宇宙意志的忤逆,去其忤逆性,生命就不成其为生命。因此要生命徇从宇宙意志,附丽于宇宙意志,那是绝望的。

到了壮年中年,想一想,少年青年时期非常羡慕的那个壮年中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恐怕是来不及了。

车,马,邮件都很慢

今夜雨,明天要见你,还会下雨么?

悲观主义是知识的初级、知识的终极,谁不是凭借甘美的绝望,而过尽其自鉴自适的一生。

生是种奔逝,永在离别
死只一回,他是安慰。

是我在寂寞

开不得口,开口眼泪就要落下

美学是我的流亡

善而俗 其善出于其俗 不足多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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