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刻薄者最勇敢，虚伪者最宽容

知名青年作家、互联网评论观察员“西坡”关于人际关系中刻薄与虚伪的一篇文章：刻薄者最勇敢，虚伪者最宽容。

以下是原文：

前几天看到一个貌似很有道理的说法，说“自嘲才是高端的幽默，揭别人短就算风趣也失了风度。”类似的说法是“自黑是高端的大度，无故黑别人即使黑的漂亮也显得小肚鸡肠。”这些“处世恒言”转发点赞者成千上万，却使我如鲠在喉。今天，我终于腾出空来，好好吐一口。

没错，我从小就是一个爱“揭别人短”、爱“无故黑人”的刻薄鬼。毒舌名副其实，而且正如我曾声称的，这辈子也不打算改。

对刻薄鬼说“自嘲才是高端的幽默”，就像禅师对李元霸说，年轻人，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听着玄乎，实乃废话。而为这废话叫好的人，当然不会是伶牙俐齿的攻击者，也不会是本分守己的老实人，而最可能是最容易被黑的伪君子。

伪君子最怕被黑，因为他们的行事为人最经不得评判，一戳就破。所以他们奉持的人生准则是“相安无事”，也就是“我再犯贱你也别骂我”。不过如果他们希望一句鸡汤就能让冒犯他们的人收起武器，专事自我批评，那就未免过于轻敌了。

自嘲有什么高端的？依我的经验，自嘲只有一种功用，那就是防备别人反击，先拣不重要的事项自黑一下。人对自己的批判，永远不可能伤筋动骨，除非精神分裂，或者身处1949-1976这个特殊时间段。

刻薄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因为每一个主动出击的毒舌，在评判他人的同时，也将自己被众人评判的聚光灯下。为了说话不腰疼，他们必须站着。即使没人看，也得站着。每妥协一次，投降一次，他们就失去一个批判的姿势。

而宽容是再便宜不过的技能。自己不愿捍卫的原则，被践踏再多次又何妨。无关自身的利益，高高挂起有何难？胡适说过，宽容比自由更重要。我一向不同意这句哲言，自由是指别人不敢侵犯、侵犯必付代价的生存空间，而宽容是强者随时可取你性命却心生慈悲、弱者因无力报复而不得不隐忍。

刻薄者最勇敢，因为他们在亮光里战斗。虚伪者最宽容，因为他们的好处在黑暗中取得。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派别，有冲突，跟个人的修养无关。我更希望人们在桌面上尖声互骂，而不是在桌上寒暄，在桌下互使绊子。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比如因刻薄而死，我宁愿我的墓碑上写的是“这人说话很直却讨厌得很”，而不是“这是个好人”。

最后，为了政治正确必须加句废话：本文及本人所捍卫的刻薄，不涉及生理缺陷等低层次攻击。